鱼塘Caumar

我流茨酒产出,一只鱼塘里飘着的咸鱼ww

【茨酒】退红列车(三)

*灵感来源:天见太太的手书《退红列车》 @百两翁  @嘘之间
*妖怪茨×轮回吞
*私设如山
*注解太多请戳前章吧(放弃治疗)

03

城郊的一条戾桥掩映在树影之中看不真切,桥旁有几座小地藏像,茨木不清楚是用什么石质做成的,因为年岁过于久远,石像的表面斑斑驳驳留下了许多雨水冲刷的裂隙,背阴的一面也布满青苔。

鼎鼎大名的一条戾桥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荒林里,又为什么如此破败,他虽然有疑问,却也接受了这一现实。

其中一尊地藏像上戴了顶残破的斗笠,应是很久以前有人放上去的。说来也奇怪,那斗笠任凭刮风下雨这么久还能安然戴在石像头上,并且丝毫没有摇摇欲坠之感。

他弯下腰去,与那尊地藏像对视。佛像的面容明明是天真的小孩子,却慈眉善目地冲他微笑着,似是将世间红尘之事是为一场无关自身的戏剧。

茨木曾经很喜欢这样的石像,也许是童年受了太多冷眼,见到这般面容安详和蔼的塑像会凭生亲切,也许只是因为酒吞的那番因为他一直追问而语气不耐烦的解释罢了。

这种小地藏像名为“子安地藏”,是婴儿的守护神,保佑小孩子平安成长的,至于寺庙里的地藏像,则是象征了“大愿”。酒吞回忆着那些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记得生疏了的佛经,如是说。

那向他许愿的话会实现吗?当时他这样问道。

怎么可能。酒吞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击碎他的幻想。

虽说如此,茨木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和小孩子的冲动,学着他以前见过的那样,双手合十,嘴里默默念着那串只有小鬼会许的愿望。

希望能变得更强。

希望酒吞童子能成为鬼王。

希望以后能一直和他一起喝酒——啊,自己也要先学会喝才行……

酒吞俯视着那个一脸虔诚的半大小孩,真不知道他这样还担不担得上鬼之子的名号。

再次回首,他望着那几座地藏像时,居然还能清晰得忆出自己当时的愿望。

碎裂的地藏像安静地躺在那里,从碎石砖砾的残败模样中还能看出当时篆刻的含笑眉眼。

挚友说的没错。

连自己都庇佑不了的都渡不过的菩萨,要如何去实现别人的愿望呢?

茨木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把那座倒坍的石像重新堆砌起来。

毕竟愿望曾实现了一半,这是还愿。他这样想。

林深处传来七弦琴的清啸。

他朝声音方向望去,看见白色长发的男子坐在林中幽深处,信手拨弄着琴弦。

“妖琴师。”茨木念出他的名字。

“先安静地听完这只曲子。”男子的声音透着慵懒与淡漠,从鼓瑟声中传来,似一片荒芜却并不寒冷的冰原。

也许是从前对茨木形成了固有印象,妖琴师这样制止他。不过被这么一说,茨木也打消了与他客套两句的念头,继续垒着那一堆碎石。耳畔铮铮琴鸣似高山流水。

京都的一条戾桥无甚理由地被废弃在荒郊野外,矗立着沉默的地藏像。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周围没有任何人经过的痕迹,树梢上只挂着太阳的影子。

“一条戾桥沟通阴阳两界,是将去世之人送往冥府必定要经过的‘死者之桥’。”酒吞的话浮现在他脑海,“传说若是诚心祈祷,死者在这里便会苏醒,与生者作最后的告别。”

“哦哦,你知道的好多。”那是尚且年幼的他听完酒吞的解释后一脸敬佩的反应,金色的妖瞳熠熠生辉。

他那时还不太会用什么华丽的词藻来夸赞酒吞,一句“你好厉害”已极尽了他全部的赞美。

“我以后也要这么厉害!”小鬼又麻雀一样叽喳开了。

“多去看书,少来烦本大爷。”酒吞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冷不热地接了一句。

茨木从回忆中突然惊醒,堆到一半的碎石像哗啦又倒了一地,其中一块面部的石刻滚落到他脚边,慈祥的眼笑眯眯地看着他,亦或他身后的一个方向。

茨木顺着它的目光望去,一条戾桥的对面,赫然立着一个赤色的人影。

红发的大妖半倚着桥边的护栏,身后的酒葫芦背得也不羁潇洒。他桔梗色的瞳淡淡地瞥向这边,垂下睫羽,似乎在等待着他走来。

但他看不清那双眼里是怎样的神情,他也无法听见那开合的唇是否在唤自己的名字。

“挚友,也请稍微、等等我啊。”

只是不必等了。

那是一条戾桥,完成作别后,他只能在桥的对岸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

就像是许多年前的大江山退治,他不顾断臂依然在流血作痛,一路追到冥府,却是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空无一人的三途川上没有渡船,只剩鲜血般殷红的曼珠沙华在河畔肆意绽放。

他再也无法追上那个人;他也无法在找到那个人。

『酒吞童子』永远不会回来了。

茨木明明懂得,可还是会在空荡荡的三途川渡口边颓然坐下,然后哭得撕心裂肺。

但现在,他面对一条戾桥的对岸,眼里剩下的只有枯涸。

七弦琴沉沉的低吟戛然而止。

四周景色像是被打碎的玻璃,随着浅白缝隙的逐步扩散,蛛网般开始裂解,隐约有细碎的断裂的声音。

茨木颤抖着手想去触碰离自己最近的地藏像——它的面孔因被玻璃裂痕的蔓延而模糊不清;即将触及到的霎那,清脆的碎裂声宣告了梦境整个的坍塌。

他怔怔地盯着自己左手伸向的方向,那里除了一丛枯草,什么也没有。

不远处是一座因断掉后年久失修的水泥桥。

“没想到你听得这么认真,”身后淡漠的男声离自己愈来愈近,他回过头,见妖琴师抚着琴看着自己,平静如水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这是只新曲子。”

“如果太过投入进去,会陷入乐曲创造的幻境之中。至于幻境则由心而生,我亦不知你看见了什么。”

不过大致可以猜到。他从心里这样补充。

“去大江山吧。”半晌之后妖琴师这样开口,轻描淡写得如同在聊京都渐渐回暖的天气。

“他的轮回会出现在那里。这是『那个人』的预言。”他低头查看琴弦,“说是从前那件事的答谢。”

“的确,你也应该抓紧时间了,茨木童子。”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当酒吞还是作为“伊吹山大明神之子”修行于越后寺时,他曾念着晦涩的《楞伽经》,仰望着庙堂中那高大而沉静的、身着金衣的地藏菩萨。

与日本街头那孩子形态的子安地藏不同,这是因“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而得名的“大愿地藏王菩萨”。

他一直不懂地藏菩萨“地狱未空不成佛”的本愿功德,明明已达佛的智慧海却来居秽土,在他看来是极其不能理解的。

师父的一番佛经诠释并没有消除他的疑惑,见他依然不悟,师父只得感叹他一届神子却没有半分佛心,实是造化弄人。再摇摇头,低沉沉念一句佛号。

直到酒吞堕鬼,他才稍微领悟。

越秽恶的世界越是要去,越苦恼的众生越是要度,那纵使他化身为鬼,也可以皈依的法门。

即使是为神子时酒吞也拜佛而不信佛,那些前来越后寺求得机缘的善男信女在他看来是世间最大的笑话。

——看见那些束缚在庙堂之上红尘之中的佛像了么,他们连自己都度不了,怎会有闲心度你们。

他不知道,茨木会在千百年后提出相同的问题,给出相同的答案。

但偶尔地,特别是独自醉后不省人事时,也会奢望那个誓言度一切苦难众生的菩萨能再看一眼他曾经的信徒。

小鬼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很快超过了他跑到桥对面,他则依旧不紧不慢跟在小鬼身后。

话说,这小鬼不会就是来度自己的吧。他心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不,怎么可能,那么烦人的小东西。

酒吞抬头望了望阴沉下来的天铅灰色的云沉沉地挂在羊皮纸颜色的穹边。他摘下桥边一尊地藏像头上的斗笠,轻声说道:“借用一下。”

接着走上前去,将斗笠扣在仅凭妖力还无法避雨的白发小鬼头上。

这一次是深夜乘的车。站台上的人掩盖不住眼中的倦色,在无月无星的穹顶下等待黑暗中即将发出长鸣的庞大黑影。

有汽笛声刺裂浓稠的夜色和空旷的静谧,刺眼的白光直直照射而来,向着未知的远处。这班车不是新干线,稍显老旧了一些,但不清楚在做什么宣传活动,整列车都被漆成了退红色。

茨木将颈上的围巾摘下略做整理。明丽的红在林中沾染了层灰尘,像是蒙了埃土不再鲜艳的往事。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上一世在街上偶遇『酒吞』时买的;或许是上上世,他记不清晰了。那时『酒吞』在一家小店前驻足,摆弄了一下店门口衣架上的红色围巾,似乎很喜欢的样子,只是最终还是放下没有买,接了一个加急的电话便匆匆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像是感觉到了人群中注视着他的一双眼瞳,带着千百年的渴望和不可触及的悲哀,他有意无意地向茨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有熙熙攘攘的行人一如从前,在或谈笑或漠然的人群中找不到任何一点刚才那人的身影。

他的心里似乎有地方空了一块,开始松动但又的确是被别的什么填满了,没有哪怕一丝缝隙可乘。

茨木在他离去后走进店里,将那条围巾买了下来。没有多余的针脚和绣线装饰,只是纯粹的红色,让他能联想到火焰,温暖和曾在他指尖滑过的、那个人柔软的赤色长发。

那曾经是照亮了他苍白生命的色彩。

……

围巾被茨木轻轻掸去了尘土重新戴上,遮住了他微抿的唇。

记忆越来越模糊了,他觉得也许是和妖力的流逝有关。

也许就是下一次,他的灵魂会从某一个不知名的小车站停下脚步,随着呼啸而去的列车消散在风中。

摸索着找到了座位,落座时有困意袭来。

也罢,在下一站到达之前,稍稍休息一下吧。

自从上次被酒吞的一通解说彻底折服后,茨木还真打定了看书的主意。从别的鬼将那里搜罗了一堆话本子,摇摇晃晃搬进自己房里,大有“此番远行之前全部研读完毕在外绝不给酒吞丢脸”之势。

——没错,酒吞经不住他软磨硬泡终于默许这次伊势之行让他跟随。

但回归这件事本身,其他鬼将是极不乐意这个大毛球乱翻自己存货的。

作为奉行享乐主义的妖怪,他们的藏书多是化形时去人间路边的摊子上买的风月小说及某些不可言喻。且不说有种被人偷看隐私的纠结感,单单就这小鬼万一从中悟到了什么他这个年龄不该学的就真没法向他们的王交代了。

还好茨木对大部分不明白的东西都只是囫囵吞枣,半懂不懂之中并没有做出什么虚心请教的好学举动。

只有一次,他拿着本还算正常的小说,跑去骚扰酒吞:“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酒吞当时刚喝完酒靠在树下打盹,本想假装没听见换个姿势接着睡,结果被黏起来没完的大毛球搞得很不安生。

他不耐烦地睁开眼,抓起那本书匆匆一瞥又丢给他,慵懒的语气像是头假寐的狮子:“‘挚友’啊……很好的朋友吧,关系非常好的那种。”

茨木仿佛听到了什么让人兴奋的字眼,金色的眼闪闪发亮:“那我和你也算是挚友吗?”

“……嗯。”酒吞犯着困不想理他,没注意听便敷衍地应下来。

“那我可以喊你挚友吗!”小鬼被戳到了兴奋点,叽叽喳喳吵得他不行。酒吞摆了摆手,示意他一边玩去:“随便你。”

谁想到茨木至此之后真的挚友挚友的叫开了,话痨属性如鱼得水。

即便是酒吞这样很少回忆往事的妖在想到这一段时也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让他叫了这么个尴尬的称呼。

只是……不算讨厌吧。


列车进站停靠,夜依然漆黑。

大江山在远方的某一处,烟雾般明灭在他的记忆里。

那是曾经随着茨木与酒吞的回忆一同装殓入葬的地方。

TBC

注:一个考据苦手查资料时心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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